美文


绣霞
2020-04-22 09:08:01 《文学》


文/石帆　　阿霞从小寓居的当地，叫作秀丽镇。　　镇子坐落在连山国东边的一道山沟里。这儿，不管男女老少，人人都有刺绣的好手工。　　每天下午，放了学，大大小小的孩子就聚在了一同。咱们拿着自己绣品，比图画，比配色，比手工。　　女孩子们喜爱绣花草、飞鸟和小兽；男孩子爱绣山川大河，他们或许没有女孩子手巧，却能绣出不一样的气势。　　要说绣工，一切的孩子里，最好的便是阿霞了。　　谁都认得，她是秀丽苏家的小女儿。　　从阿霞记事时起，这块烫金的“秀丽苏”牌子，就挂在她家的院门上。　　苏家的宅院不大，可是小得精美。院中心有葡萄藤、花架、金鱼缸，院后是一片池塘，盛着从山顶石渠淌下的山泉，里边住着几只白鹤。　　推开宅院正门，斜对着的，是秀丽镇上的祠堂。再往西，与祠堂一墙之隔，便是镇子上永不打烊的针线铺。　　在这国际上，还没有哪个当地的针线铺，能开得像秀丽镇上的这般热烈。　　铺子里，蓝的绿的红的黄的，各色的丝线摆满了货架。单是赤色，就有大红、深红、殷红、橘红、粉红、桃红、玫红、酒红、绯红……数不清多少种，更别提其他色彩了。　　各色的丝线在屋子里这一束那一束地拉开着。缝隙里，总有三五个孩子嬉闹其间。　　阿霞从小就常来这儿，替妈妈买丝线。红的绿的，各色的丝线她都买过，只除了白色。　　祠堂的两扇木门，总是用铁链锁着，只在每月初大人们议事的那两天才开。透过木门的缝隙，就能望见屋子正中摆放的那件绣锦。　　这绣锦，是镇上的宝物。十岁那年，阿霞才第一次看清它的容貌。　　那一年，雨水分外少，连阿霞家院后的池塘都见了底。镇上的人都议论着，要从山坡上修一条水渠下来。　　祠堂议事的当晚，阿霞的妈妈就带了那件绣锦回家。　　夜里，阿霞的爸爸把家里一切的灯都点亮了。　　亮堂堂的灯火里，绣锦在绣架上铺展开。　　阿霞还从没见过这么精密的刺绣呢！整个秀丽镇表里的风景都在上面，每级石阶，每片瓦块，都闪闪发光。　　花了整整一个晚上，阿霞的妈妈顺着山势，用白丝线绣了一条水渠下来。　　第二天一早，镇上就多了这条淌着明晃晃水花的石渠。　　现在，阿霞正坐在后院的池塘边。　　每逢太阳落山前，那几只白鹤都会啄下一根自己尾羽，放到青石板上。　　阿霞把它们逐个捡起，拿回家去。　　阿霞妈妈会花上半刻钟，把尾羽上的细毛择下，捻成一条细丝线。　　要不是今日妈妈发了烧，那些白鹤羽捻就的细丝，一定会如往日般，被她一线一线地穿在白绢上，绣成漫天舒展的薄云。　　可是现在不同。这次，坐在绣架旁飞针走线的人，换成了阿霞。　　眼看要绣完了，遽然“哎哟”一声。一个不留心，阿霞指尖上的血落在了绢帕上。只一瞬，就洇染了几根细丝。　　“下次就好了，别怕。”阿霞的妈妈这样说着，昂首望着窗外。　　那里，落日正落下。　　漫天的白云里，遽然升起了一片绯红的晚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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